Astraes‧閱讀的痕跡

 
 
　　電影《情書》的細節已在時間的輪軸下漸漸模糊，但中山美穗對著山谷吶喊「お元気ですか，私は元気です！」的影像卻始終記憶在腦海中。也因此當我閱讀完《華萊士人魚》，深深覺得不可思議，這兩者竟是由同一人所創作出來的作品。不同於《情書》的抒情與淡淡哀傷的感染力，閱讀《華萊士人魚》猶如猛然跌落另一個時間、空間，懸疑又不可思議！截然不同的風格故事，也炯異於一般日本小說的敘事手法，反而近似於歐美小說的描繪方式！

　　在故事的後記中，岩井俊二提到「人魚」這個主題，是他在拍《情書》時由石井先生所拋出的構想，石井希望岩井能寫出人魚和人類的愛情故事，但岩井卻發現自己腦海中的人魚故事，正無法控制的往其他的方向發展，於是果斷的換掉當時身為編劇的自己，而讓自己腦海中的人魚故事獨立發展，直到1997年才開始撰寫並付諸文字出版，也就是《華萊士人魚》這本書。而我之所以特別提到這段內容，是因為《華萊士人魚》的故事內容，可說賦予了人魚傳說新的想像境界，從序章「片麟」開始，便緊緊攫住讀者的好奇心，無法自主的掉入故事漩渦。如果當時岩井真的依照期待寫成人魚和人類的愛情故事，那麼或許又只是另一個淒美的美人魚故事，隨著時間淡去而逐漸被塵封；反觀《華萊士人魚》，打破題材既有的界線，從生物學、進化論的角度切入而開啟了一個新的領域，不僅顯得極為特殊，同時也具有成為經典的潛力。

　　故事的一開始，從達爾文的《物種起源》提到華萊士《香港人魚錄》，從一名科學家宣稱遇見人魚寫下一本被視為荒誕不經的著作後，人魚存在的傳說流傳著……。然而在2012年的聖瑪利亞島，研究海豚的科學家在捕獲一個近似人類的人魚生物後卻又立即失去；隔年，日本沖繩的一起海難事件，救起一名沉於海底長達兩個月的男子，竟奇蹟的生還。人魚存在的可能性引發了偏執科學家的嗜血衝動，人魚究竟是什麼樣的生物？與人類有何不同？他們能在科學家的虎視眈眈下生存下去嗎？……達爾文、華萊士的人是真；羅蕾萊確實存在於德國萊茵河的傳說中；「失落的環節」則是人類學中重要的一節……。當然，小說故事是虛構的！但《華萊士人魚》在虛構中帶入真實，因此在真假之間，讀者明知是假，卻不由自主地被說服、產生信服，心中反而有著期待，期待著故事的真實性，希望真有人魚的存在，即使他們瀕臨絕種、即使生活在我們無法接觸的地球某一端，也好！

　　很難界定《華萊士人魚》的故事性質，帶點奇幻、充滿懸疑，卻又隱含著關於生命、關於道德的議題。例如人性的好奇與趨利性、科學的發展與道德的界線、複製動物與醫學倫理……等，他在許多層面都藉由故事點到一點，探討並不深入，可就小說而言也就夠了。畢竟，這並非撰述論文，無須精闢解說，只要能從中提點，留下思考空間，從故事中思索、反省則該是屬於讀者的工作。故事中也有許多有趣、值得深思的觀點，例如藉由對話提及：語言是溝通的工具，但語言也是切斷溝通的工具。語言本為溝通而創，但也因各族群不同的語言而產生隔閡。想想現代的地球，似乎正是如此呢！而全書關於人類演化的分歧、水人假說等諸多討論，都不禁讓人思考著在目前人類既有的知識外，是否還存在著另一種可能？！

　　故事中也有許多緊張、衝突場面，像是漁民因循習俗傳說與科學家憑藉使命義務，而對人魚捕放持不同態度，演變為對彼此工作行為的攻訐。科學家們之間也因痴迷、利益或良心有著不同的立場與心態，而形成彼此對峙。試想，當以研究為一切的科學家宣稱為了人類科學的進步和累積，越界步入歧途，那將會造成什麼後果？小說中的偏執科學家鑽法律漏洞，意圖將人魚視為人權不被承認的人類，而有著複製人、摘取器官的企圖。然而生命的基本權利豈為人類所獨有？對於法律文字規範以外的生物是否就可濫行？科學是否凌駕一切而能悖離生命倫理？作者藉由小說劇情而引發讀者思索對生命的尊重，小說的存在也就增添了意義。

　　當然《華萊士人魚》也能用較輕鬆的角度來閱讀，奇幻、懸疑、愛情的元素兼而有之；然而，有別於安徒生化為泡沫的美人魚、中國童話中淚成珍珠的鮫人所具有的傳說故事性質，岩井俊二筆下的人魚有著強烈的生命力，宛若真實！場景轉換則猶如電影，從十九世紀的香港，到二十一世紀的聖瑪利亞島、日本、香港、佛羅里達、阿拉斯加與白令海，時間和空間的跳躍，構築了一場神祕、驚奇的發現之旅。即使卷末終結，仍心心念念、反覆咀嚼故事餘味……！

＃感謝新經典文化提供試讀機會！

＃《華萊士人魚》
原書名：ウォーレスの人魚
作者：岩井俊二 IWAI SHUNJI
譯者：孟海霞
出版社：新經典文化
出版日期：2013年11月6日
小說岩井俊二FB：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noveliwai

【書籍介紹】
這是一個沒有人說過的故事，親眼見過的人，最後都選擇沉默。
「我們從不渴望變成人。即便有愛，也希望人類遺忘我們的存在。」
日本全方位創作大師　岩井俊二　唯一無法影視化長篇巨作！
地球有70%是水。然而，此刻生活在30%陸地上的人類，又是從何而來？
事情早就開始了，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了；但他們不會說，也不能說……
　　十九世紀末，和達爾文共同發表進化學說的生物學家華萊士，留下一本名為《香港人魚錄》的奇書後與世長辭，書中記載了他在香港雜耍團裡遇見人魚的離奇故事；2012年，大西洋一座小島外海頻繁發生無法解釋的魔音現象，潛伏海中的「男子」向少女緩緩靠近；三年後，日本沖繩一場海難，沉睡海底兩個月的少年奇蹟般地生還；接著，全球頂尖科學家在美國佛羅里達組成秘密組織，進行禁忌的實驗……
　　急於知道答案的雜誌記者、立誓要守護人魚的發現者、因私欲而瘋狂的科學家、人魚與人類結合所生下的混血兒，以及長壽百年的人魚一族。在自認至高無上的人類尚未發現時，人魚傳說已經緩緩展開。一扇通往另一個神秘世界的門從此打開，在沉寂無風的汪洋大海，燒出一片瑰麗而絕望的無盡火焰。
長達百年的故事布局，懸疑、淒美、殘酷，卻教人不自覺地深陷其中。
※故事篇章：
序　章　片鱗　十九世紀　香港
第一章　海人　2012年　聖瑪利亞島
第二章　眷屬　2015年　日本
第三章　鱗女　2015年　香港
終　章　人魚　2016年　佛羅里達基韋斯特/阿拉斯加　白令海

【作者介紹：岩井俊二 Iwai Shunji】
　　一九六三年一月出生於日本仙台市。自橫濱國立大學美術系畢業後，開始從事影像導演、寫作、編劇與音樂創作等工作。曾以《向上打的煙火是要從下看，還是從旁邊看？》獲得日本電影導演協會新人獎，《情書》是他第一部長篇電影作品，票房與口碑兼具，在日本獲得「日本奧斯卡」、「日刊體育報」、「藍絲帶」等近三十座電影獎項，隨後亦在台灣、香港及韓國掀起風潮。之後，岩井俊二陸續編導《燕尾蝶》、《夢旅人》、《四月物語》、《青春電幻物語》及《花與愛麗絲》等作品。
　　岩井俊二除了劇本創作外，也推出小說作品，包括《情書》、《燕尾蝶》、《關於Lily Chou-chou的一切》和《華萊士人魚》。最新作品是以核災為背景的《守護庭院的看門犬》（暫譯）。